逛了公館不下二十來次,我們終於知道德記臭豆腐和鴉片粉圓的位置,雖然這樣寫,下一回再次光顧,我們可能還是需要找個大半天。
吃過好多次德記臭豆腐後,我跟他說,饒河夜市有家臭豆腐,也是很好吃。反正,夜市總是有很多好吃的。我們用過了刨冰之後,找到了臭豆腐攤,然後我坐在10年前經常坐的位子上,我發現這裡著臭豆腐沒那麼好吃了,又或者說,我的胃口被德記臭豆腐給養壞了。他的舌很敏銳,即使是臭豆腐,他也很容易品嘗出好壞,他看著我說:「這就是10年前最好吃的臭豆腐?」
其實不只是臭豆腐,很多時候就連在我們這兒,也有這樣的情況,有一回他帶著我們一大夥人去布魯塞爾喝奶昔以及吃三明治,但口味變了。他嘆口氣說:「以前還在布魯塞爾念書時,總是和一大夥人在那兒喝奶昔的,可惜味道變了。」不曉得是廚子換了人所以味道不同,又或者評價口味好壞的,其實是我們人類的記憶?
「也許,當年我吃的,不是這一家。」我回答他,但我認得我坐過的位置,甚至我還記得當年,我和我的前同事兼室友一起坐在這兒吃的。
除了臭豆腐的味道變了之外,當年喜歡的好多攤位也都不見了,我一直很喜歡那兒的素食滷味,那天我並沒有看到。以前在饒河夜市前,也有家素食快炒也不見了。
我不信那兒的素食攤變得那麼少,於是我又帶他重返饒河夜市。以前我曾住過民生社區,在夜市人生開始前,我們便先在那兒逛逛,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記憶變得如此模糊,我記不得自己以前住過的公寓是那一棟了。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,很努力地想將過去那美好的色彩呈現給他看,可是偏偏現實裡所發生的,是如此的生疏。
他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喝杯熱茶或是咖啡,於是我帶他來到佛光山在松山車站旁的道場,那兒有個Café,而那天也剛好是佛光緣美術館微雕展的開幕日,就在我洩了氣之時,這個展覽讓我們的眼睛為之一亮。
事實上,比起記憶褪色的台北,在我的南頭老家,才更讓人五味雜陳。每次我走在社區附近,總是會被警衛或是鄰居盤問我的來歷。這不是他們的錯,而是鄉下地方人口嚴重外移,治安越來越差,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遭外賊侵入的紀錄。以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,還不致於如此,父親的大名在他活動的地帶一直是響叮噹,報上他的大名,就好似張通行證,讓我暢通無阻。然而,當他走了之後,人們問我是誰,我反而不知如何說起。
這幾天,我才對他說起,自己在布魯塞爾機場的經歷。那次我搭乘瑞士航空的班機,轉飛蘇黎世到羅馬。我才在布魯塞爾機場的櫃台,就被送給機場警察,我不是罪犯,但我必須要證明我的清白,我是護照上的那個人。他們不讓我打電話,連絡同事或是朋友。最後,我無力了,我放棄了。我對警察說,我不知道要如何證明。這時,其中一名警察說:「我想她是清白的。」
我相信有很多台灣人和我擁有相似的際遇,這是台灣人在異鄉的無奈。但對我而言最無奈的是,即使回到了老家,卻必須費更大的力氣對所有的人證明,這裡是你的家,這間房是你的住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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